明玉大喜，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。香桃又应景儿笑道：“还是七奶奶心里缜密，奴婢们都没想到这个呢！”

宇文氏见大伙都不提她哭过事，也自然起来，笑道：“我铺子里本来也卖这些东西……”

说着又顿住，她两间铺子都盘出去了。

明玉见她笑容淡了，忙道：“安心住下，赶了几天路，今儿就好好睡一觉。”

宇文氏复又笑起来，感激地朝明玉福福身作辞：“我就不打搅四嫂安歇了。”

外头早就黑，虽有星光，光线也暗，明玉吩咐落英、梅枝提着灯笼送宇文氏去秦氏院子里。

香桃整理好被褥，扶明玉去安歇。

一夜无话，次日吃了早饭，衍哥去孙先生哪里上课，不久江夫人就来了。

江夫人对秦氏、明玉帮助颇多，秦氏也很喜欢个性爽朗江夫人，说说笑笑很热闹。秦氏留江夫人吃了午饭再回去，江夫人笑道：“婶婶美意，我心领了，这顿饭就等妹妹生了再来吃。”

江夫人娘家祖母身子骨不好，秦氏也有所耳闻，听江夫人这般说，晓得她也不急着回直估，便罢了。

明玉还有话想问江夫人，便起身送江夫人。江夫人大体心里也明白，并未阻拦。

宇文氏没有跟来，出了秦氏院子，明玉没问江夫人就主动说道：“我动身前一天，楚七奶奶就打发人来问我什么时候来京都，我只当她有东西让我给你带来，便告诉她了，没想到隔天去码头，她竟然码头上等我，说要来京都看看。”

“我瞧着她行径怪异，要送她回去，她死活不肯。我又怕她想不开，只得让她跟着来。”江夫人说着，压低了声音道，“直估如今倒有个趣闻，说梅老爷十分看好楚七爷，想要将孙女许配给楚七爷，让楚七爷做他孙女婿。妹妹说可笑不可笑？楚七爷早已成亲，这话也不晓得是什么人编排出来！纵然，梅老爷孙女天姿国色，花容月貌，与楚七爷十分登对，这天下男人又没绝种，并非只楚七爷一个才配上他孙女不是？”

果然是为这个缘故，明玉心一沉，楚七爷早已成亲，宇文氏还好端端，哪有停妻再娶理儿？被人抓住这个把柄，以后他做了官也会被御史参一本。

当然，若宇文氏不了，或者不是楚七爷妻子，也就不会被人抓住这样把柄。宇文氏是已察觉到直估楚家待着不安全，才匆匆收拾了简单行装，就跟着江夫人来京都投靠她？

明玉心慢慢儿沉下去，这根本不是趣闻，这是把宇文氏往死路上逼！

当初，楚二夫人为了给七爷冲喜，方娶了宇文氏做童养媳，婚礼办得并不隆重。宇文氏嫁给七爷后，因她性子缘故，楚二夫人出门交际几乎不会把将她带身边。也就是说，除了与楚家有来往晓得宇文氏，其他人未必晓得。

宇文氏娘家是做木匠生意，小门小户，就算现楚二夫人说她是冲喜妾，宇文氏娘家也不敢怎么样。就明玉所知，宇文氏和七爷没圆房，族谱上也没有宇文氏名字。何况当初说是娶进门，楚二夫人为了七爷，给了宇文氏娘家不少钱财，文书什么却是说等七爷年纪大了再给。

那个时候，宇文氏娘家大概是想着七爷若是个短命，女儿也不过别人家养几年，以后还能正正经经嫁出去。因此，聘书什么根本没提。

“不晓得七爷、二夫人他们可晓得七弟妹来了京都？”

江夫人沉声道：“我劝她回去，她不肯，便预备让家人去给楚二夫人说一声，她又跪着求我还以死相逼，弄得我也没法子。让她先静两日，妹妹好生劝导，仍旧送她回去才好。”

若果真一开始，楚二夫人就没打算认同宇文氏这个儿媳妇，她回去又算什么？

何况，直估已有这样传言，七爷难道一点儿也不知？或者，七爷也嫌弃宇文氏。若不是这般，宇文氏哪里会说出自己无处可去话。

明玉心里很不是滋味，总觉得七爷是个长情人，却没想到……

送走江夫人，回到屋里，明玉吃了一口茶才觉舒服些，香桃琢磨着道：“奴婢从前倒是听人说过常州那边风土人情，那边某些地方，就算是与夫家和离女人，也不能回娘家，会被街坊邻居瞧不起，后沦落街头。七奶奶出身常州，她……”

明玉也晓得，州域杂记上看到过。

“眼下谁也别提这话，就当她来京都逛逛。”明玉迟疑了一会子，打发人去直估传话念头也打消了。

再细想，宇文氏这么努力地开铺子赚钱，怕是七爷身子骨慢慢好起来时候，就已经预料到今天。

只是，想到和真正遇到却不能等同。即便做好了坏打算，来临之际一时半刻也无法接受。

明玉把从江夫人这里得知告诉了秦氏，秦氏长长叹了一声，半晌无语。

过了一两日，大家不提，宇文氏似乎也把一切都忘了，每日里不是陪秦氏说话，便过来陪明玉说话，还打发身边婆子出去买了上好棉布回来，照着香桃她们做好衣裳预备做一两套。

明玉见她们主仆带来衣裳少，也忙着请了裁缝另给她们每人做了两套夏季衣裳穿。宇文氏渐渐恢复以往样子，说说笑笑，也只偶尔会走神，若有所思时总带着淡淡忧伤。细看，她眸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，随之又露出决绝坚毅光来。

许是因她一直是小孩儿心性，倒是和衍哥能玩到一块儿。衍哥人小鬼大，说宇文氏字还没他写得好，宇文氏大受打击，做针线累了，就提笔练字。偶尔还去孙先生哪儿听孙先生授课。

她到来，似乎只是让这个家变得热闹一些。而直估那边，却半点儿消息都没，没人寻来。

香桃见她这般没心没肺，少不得担忧：“她以后可怎么办？”

明玉是嫂子，不可能长长久久让她住这里。香桃担心是身为堂弟妹宇文氏，住这里日子久了会被人说闲话。

楚云飞屋里统共一个妻子明玉，如今明玉怀着身孕，又无通房妾侍服侍。楚云飞正是年轻气盛岁数，宇文氏有丈夫，偏撇下自个儿丈夫跑来京都……

香桃简直不不敢想下去，却又不能就这样把宇文氏撵出去。

明玉没好气地瞪了香桃一眼：“你也想忒多了。七弟妹性子单纯，并非单纯什么都不晓得。昨儿莲蓉还说，瞧见她屋里和嬷嬷算账。”

再说，宇文氏来了之后，两个丫头跟她一直歇秦氏院子里，只有那位嬷嬷晚上跟厨房婆子挤，白日里去宇文氏身边服侍。

至于以后。

楚七爷不要她，楚二夫人等不追究，她清清白白，也嫁得出去。这样想着，直估那边没消息对她来说反倒好些。强扭瓜不甜，她也没打算再回去，非要把她和七爷凑到一块儿，只会是多悲剧源头。

童养媳，明玉所知两个童养媳，难道都得不到好结果么？

“罢了，不管怎么样，七奶奶总要等姑奶奶生了才另作打算。”香桃怕明玉想多了不好，借着给明玉倒茶将话题转开。

明玉端着茶碗还没送到嘴边，小腹就传来剧烈疼痛。她手一抖，冷不防“啪”一声，茶碗掉地上立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。

落英外头听见响动，忙不迭地跑进来。只见明玉坐榻上，双手捧着肚子，香桃怕她从榻上滚下来，牢牢扶着她，见到落英就忙道：“去把稳婆叫来，找两个力气大婆子！”

落英晓得这症状是要临盆了，哪里敢停留，忙提着裙摆奔出去。